新年安康
第一个不在上海的农历新年。
最近都睡得很沉,除夕一早醒来,收到了爸爸妈妈们发来的年夜饭照片,还有图文并茂的新年祝福。我一张一张点开来看到熟悉的年菜。上海人最爱的腌笃鲜,糟门腔,水笋烧肉,油爆虾,还有寓意着“脱苦节节高”塔菜冬笋的炒年糕。妈妈一直讲,大虾就是“弯弯顺”,视频里,她说,生活也不可能都是如意的,但是我们都要努力地,身体健康。
每一次,所有关于新年的祈愿里,唯想安康和睦,一切努力都不被辜负。
在葡萄牙乡村住了快两个月了。生活在一幅从未体验过的大自然里。那些不可扭转和计划之外的命运真是神奇,意想不到的状态居然就这样不紧不慢地铺开了好一阵子。
欧里基在哪里呢,它是无数默默无闻坐标中的一枚,散落在伊比利亚半岛的西边,需要不断地捏放谷歌地图才可以发现它。
住在一座孤零零的白房里子,周围被低矮的山丘包围,房东养的各色各样的动物是暂住此地的福利。这个起伏的、遍布着橄榄树和橡树的巨大后院,山坡上常常散落着一群又一群的绵羊、公牛、马、羊驼、麋鹿、鸵鸟,还有活络矫健的黑猪。
人在宁静状态里,伏案工作起来的效率,像是比以前也高出不少。临近春节,项目结束之后,就有奖赏自己的一整个一整个放空的白天。每天下午,北京时间深夜后,就忽然之间切换到了专注安静的频道。把沙发搬到窗口之后,就常常窝在里面翻书,有时就任着自己睡过去。背后,是一点点变化的很高的天空,阳光强烈时,窗户就框出一张饱和度很低的宝丽来照片。
天空总是在晨昏呈现万千变幻的美色,烟紫色的傍晚,被大雾环抱的有彩虹的清晨。风吹在田野间,用声音告诉你它的形状。树上,停留在每一片叶子的光,都不一样。
橡树掉下果子,被勤快散步的七只黑猪们仔细地拱进嘴巴“夸拉夸拉”地吃掉,然后,在山坡上留下团团粪便。土地被滋养,鲜草肥沃,也是动物们的美食。世界就是这样美妙而不贪心地循环。天气渐暖的这几天,小雏菊成片成片地瞬间开放,在正午的太阳下,发出雪白的耀眼的光。
起居规律的一天一天,更清晰地知道了自然的变化。日落时间在一点点推迟,星移斗转。那天晚上,月亮经过一轮的圆缺之后暂时退下了,出门时,不由地哇出了一声。四周一片山野,天空和整个世界的光亮都是漫天密密麻麻的星星给的。然后,D就开着车,在门口房东爸爸的飞机跑道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直线加速的动作,一个刹车,好像就停在虫洞边界,真真实实地感到了宇宙。
天上牛奶路两侧的北斗和猎户,总是最耀眼的星群。山丘顶端蜿蜒出起伏的夜空线条。打开后院门,只有额头竖着威武大角的麋鹿依然孤家寡人地踱步,间或有活络的野兔从草丛窜过去。还有,在这片山野里散步了许久的白天并没有发现过的,肩并肩站在天边的两棵橡树。
有时候去长满水果树的小城玩耍。午后行人稀少,阳光丰沛极了,橘子太沉了垂落在枝头,像一只只的小灯笼。邮局那儿,都是橙子树的香气。我也见到了苏慧伦唱的歌里的世界,在海蓝蓝的天气里,期待下雨的那一棵lemontree。
会找一些喜欢的上海和台北的电台节目听,在房间里,在路上。嗲嗲的康康小姐姐,十八年如一日地总是讲着我喜欢的话题,选的歌也好像总停留在我二十五岁前的卡带和CD曲库里。我们开着车里的蓝牙,沿着葡萄牙很旧的公路往海边去,有着仿佛还在收听十几年前FM.7的恍惚,已经幸福生子的Gigi小姐唱着对彼时恋情的不确定,那种不知道是穿越到以前还是以后的感觉,好奇妙。我在两边长着一片片橄榄树的笔直公路上,听着齐豫唱着三毛的故事:天空飞翔的小鸟,山间轻流的小溪,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然后,被小姐姐在电台节目里低低一句话敲动了心。她说:“不妨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跨一步试试看,也许遭遇新的困境,也许就碰见自己真的命运。”
嗯,当有了勇气流进一场场不确定风景后,才会变成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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