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选萃美丽新疆的美丽故事

袁绥华,业余作者。留美物理博士,物理教授,博士导师。曾在西安交大和西南大学任职,现已退休。

美丽新疆的美丽故事

近五十年前,一群年轻的中华儿女,来自中国二十多所大学,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呼图壁农场经受了一场在风霜雨雪、烈日碱土中艰苦垦荒的锻练,锤练了身体和灵魂,承继了我们军队有我无敌的斗志,开始了人生新的征程,并爱上了这块土地、这个部队以及它的首长和官兵。不管走到哪里,都对之梦魂牵绕,无时不想故地重游,凭吊青春韶华,缅怀己逝的首长和战友!终于,在五十年后的年9月中旬,全国各地返疆和在疆的战友共约四十人齐聚乌鲁木齐,畅叙别情,探访农场和部队,并作环北疆(包括南北疆分界天山之巅的天鹅之乡巴音布鲁克草原)九天游。广袤新疆的片片绿洲,生意盎然。卅多年的现代化建设已经实现的蓝图,更在周遭荒漠无垠的戈璧和荒原,宛如天堂!

乌伊公路乌鲁木齐西边六十二公里,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南缘,一条天山雪水年年行洪的大洪沟旁,现在一边是化肥厂,一边是在不见尽头的林带掩映中伸进准噶尔的墨绿棉田。棉株己经结桃,仍有晚开的棉花,星星点点,色彩鲜艳!条田和林带,就是部队官兵和我们以及第二乃至第三批“学生兵”,从万古荒原中开垦出来的。

那时初来新疆,高天广地使人心胸开阔;艰苦劳动、克难攻坚,还有稻米、瓜、菜、猪、牛、羊的收获,使人充满豪情;部队的关心、爱护、信任、严格要求和鼓励,使人温暖、感动和振奋。我们告别了学生斗学生的苦难岁月,带着强健体魄和宝贵精神财富,走向了我们新的人生!

“雁过春回,旭日染朝晖,天山飘浮云天阔,边疆万里春色!胡马、番歌、荒原,袅袅野炊清泉;东风又换年华,红旗笑语夕烟!”----五十年前艰苦而喜悦的劳动之余,壮美新疆在我心中激起了这段咏唱。现在,五十年前少年、少女的身影,早已化作林带、条田,而这首心中的歌,一直吟唱到了我的耄耋之年!

之后五十年,天各一方,历尽沧桑。哪怕是养儿育女,安身立命,也有功在国家。今日一息尚存,抓紧来看看新疆的美丽,好为后人、也为我们自己的灵魂,留下更多的美丽的故事!

一丶雨中布尔津

从高大空阔的兵团新城北屯火车站出来,汽车在一路霏霏细雨中驶向阿尔泰山的门户布尔津。我不说风雨布尔津,因为风不大,云层虽乌黑但不太低,雨中的原野和远山并不迷濛。在戈壁和荒原上,一年四季都刮风,不是西风,就是东风,新疆人很习惯。但毕竟有点天低云暗,景物不很鲜明,又是清晨方醒,脑际还留着昨天探访农场的记忆。

我是第二次回访了,更多的是对比与前次的变化。最大的变化是公路旁农场入口处添了座砖砌的小门,门楣上刻写着“xxxxx部队农场”。已经不叫部队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番号己改过多次了!但我七年前第一次来时立的是木牌子。看来,多年来己有许多农场的老战士不止一次来此怀旧!

其余同学忙着寻找各自往日的记忆,又共同寻觅那口千米深的自流井。

农场宅院已扩大了数倍。北面住了几户内地来疆的农户,南面修建了一个小庭园,几棵柳树围着个亭子。再往南一排几间红砖营房,是几个“生产战士”的办事、学习、起居的房间。只有营房与再往南约五百米的公路之间还是空地,还是西瓜地罢?

深井己在卅多年前断流。新的深井打在公路边与司令部农场分界的大洪沟旁,上次我还在粗大铁管中奔涌而出的晶莹的流水中浸过从准噶尔深处运出来的西瓜。井水就如时光和生命,不会消失,美丽的荒原垦殖带和哪怕未垦带上,永远都有袅袅野炊清泉!

过了兼具内地城市和俄罗斯风格的布尔津县城,汽车开始爬山。雨还是下着,时大时小,天上的乌云和白云贴绕到了山头和山腰。车蜿蜒上爬,钻进云中时,云就成了雾。绿洲己渐远去,山上还没有树,只有在寒风中早衰的蒿草,和灰色的石头相依为命。

再过两个月,就要大雪封山了。五十年前的十二月间,我在军区招待所按刚学到的“老经验”,拒绝服从被分配到部队,企图到“离乌鲁木齐更近”的部队。军区“分办”的人诚恳地说:“来得早的都分到南疆去了。本来要分你们去北疆阿勒泰,但上月分去阿勒泰的两车学生遇上大风雪,和驾驶员一起把车烧了烤火,还是被冻死了!军区决定随后而来的学生都就近分到部队农场!”从那时开始,我们走上了幸运之路!

车行渐高,山坡上的草少了,也矮了,但半边半边的高坡上直到山顶,出现了茂密的雪松和云杉林。无树的半边,满坡是冰雪融水冲刷成的灰黑色冰碛砾石。山窝里盖着灰白色薄雾,遮掩着座座白色的哈萨克帐房,以及群群黄白色的羊群。天色灰暗,羊也没洗澡,并不是雪白的羊群。

小学时读过一本苏联小说《阿尔泰到山里去》。看不懂其中的曲折。总的印象是,那座山叫阿尔泰山,遥远而新奇,充满了故事。现在真的进入了阿尔泰山,但还没深入。阿尔泰山斜卧于哈萨克斯坦、俄罗斯、中国、和蒙古四国,从西北向东南绵延两千多公里,广大的山体中蕴藏了多少历史、人文故事、矿藏和自然风景?海拨一千三百七十米的喀纳斯湖,就是阿尔泰山怀抱里的一颗明珠!

下午时分,汽车在风雨凄迷中爬到喀纳斯河畔的森林中。再往上到喀纳斯湖,需要换乘景区游览车。

停车场及周围原来可能是山间草甸夏牧场。现在河边还有草地,而河对面窄窄的草地连着原始森林,丛丛莽莽地、黑苍苍地陡直向上伸进了云雾里。夏、秋两季,森林里可以狩猎。但是,已经看不见骑马的哈萨克猎人——他们变成了景区的员工、或售卖的小贩,也有的带着他们的羊群、马群,远走了它乡。

大部分人参加“图瓦人家访问”,我与几个同行徒步森林中的喀纳斯河畔。

风雨时有时无,云降下一部分来变成雾,飘荡在浓密高大而阴暗的西伯利亚松、云杉和冷杉的混合林中。碧绿的喀纳斯河划开森林,在它自己长满牧草的柔软河床上转着弯流去。虽然河上铅色的云层堆拥而且低垂,但河水仍然清澈明亮,哗哗唱着,飞快流去,泛起雪堆也似的浪花,平衡着大森林的阴沉!

林间树下有松木板钉的步道,木质新鲜,散发着松香。靠近喀纳斯河流水处,朵朵浪花时时跳到步道上。我踮起脚走过去,好像看见林影深处背着斧子的阿尔泰踽踽地向更深的林影中走去——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瘦弱细长,好像是为了贴补家用,独自去阿尔泰山淘金,但再也没有回家!一山相连的俄罗斯,就是现在山中也没有松木步道,多半也没了阿尔泰,他们迁回乌拉尔山以西伏尔加河畔老家去了!

天光渐暗,家访图瓦人家的人们也下了山,大家一起在“百脑汇部落”餐厅用晚餐。他们说排队等候了约三小时,少数人还抱怨说叫导游去插队她也不去,极少数人从此更无理地为难年轻、美丽、活泼而缺乏经验的导游小小!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何必呢?

二、灿烂喀纳斯

第二天清早,清冷的西北风吹散了满天乌云——这里靠近西北利亚,强劲的冷风经常吹来。湛蓝幽深的天空上阳光灿烂,环湖长满森林的山峦变得苍郁而青葱,四十五点七三平方公里的巨大蓝宝石般的喀纳斯湖深卧在群山的怀抱中。白云在湖底徜徉,快艇海鸥般在云上飞翔,大湖的娇子喀纳斯河活蹦欢唱冲向森林,把阴郁的阿尔泰山丛林一路照亮!然而,最美丽壮阔的是湖面上和山顶上银子般闪亮的层层、朵朵、堆堆的白云!

快艇迎风飞去,白云乘风飞来!悠远的云朵上,悬挂着古老阿尔泰山的悠久历史和悠悠未来!古老哈萨克的年青子弟,瘦削而健壮挺拨,屹立艇首作水手。蓝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白云的下面,飘着灿烂的喀纳斯……

据说,从环湖群山中、海拨两千零三米的哈拉开特(骆驼)峰上的观鱼亭下望,可以看见喀纳斯湖中的水怪——大红鱼哲罗鲑。我们七老八十一帮子人,没去爬两千多级阶梯升高约七百米观鱼。

不知别人有否遗憾?我不光不遗憾,反而欣慰。因为约卅年前我从美国得了物理博士回来,在西安交大某夜梦见在喀纳斯湖一个山头上,连着一带迴廊的亭子里往下观望,一座小岛、一泓碧水中有四条大红鱼缓缓游动,远远望去每条都有半截火车箱那么长!望着雾气迷濛中高高的哈拉开特峰,心里充满喜悦,只是真实的喀纳斯湖中没有岛。有没有大红鱼呢?我确信有!

三、图瓦部落和北屯

告别了魔幻大红鱼的家乡——灿烂的阿尔泰山之瑰宝喀纳斯湖,汽车在杳无人烟的阿尔泰山腹地躜行,一路驶向中俄边界附近的禾木图瓦部落。密布森林的陡坡底部,湍急而狭窄的喀纳斯河,匆匆忙忙地泛着蓝白色的浪花,急着一路向北流向额尔济斯河,好流过西伯利亚中华故土,到万里之外的北冰洋去归宿!河流在绵延的山峦丛林中时隐时现。河水中有金沙,但是广大天地间荒无人烟。阿尔泰到山里去就被山吞噬了。那时的悲哀,形成和混入脑海,延续了我一生的悲天悯人。我喜欢这种感觉。

图瓦人是蒙古人的一支,跨住在中俄两边,是横扫亚欧的成吉思汗“黄祸”退潮后的最后点滴!他们散居在现属于俄罗斯的中国唐努乌梁海和毗连的中国阿勒泰北部。界线是人为的,山水则连成一片,都是绵绵高山中的众多盆地和湖泊。

由于有了平地又有水,籽实、根茎类植物茂盛,昆虫、鼠、兔、鹿、野猪等动物孳生,候鸟、猛禽、狐、狼、熊(哈熊),乃至虎等肉食动物跟着繁盛。阿尔泰山中有专属的“西伯利亚灰狼”,还有与东北虎同宗的西伯利亚虎。在森林密布的喀纳斯,兰天白云中没有苍鹰的踪影,因为“没有饭吃”!但在禾木村,大雨刚过而变得灰兰的天空中,有成群乌鸦飞过,还有几只黑碣色的隼在盘旋!

傍晚才抵达禾木,隔夜一早又离开,就像抓拍,只有一瞬间的印象。

许多人字尖顶下留有高大空间的原木房屋,是禾木触眼的第一印象。冬天,尖顶撑开厚厚的积雪,空间引导篝火、炊烟上升并散开。冬天长达八个月。这种尖顶房很适合寒冷的气候。图画和小说中的俄罗斯的小木屋,以及遍及欧洲、北美的尖顶“哥特式”建筑,恐怕都可以到禾木来“认祖归宗”?

薄暮时又是一场雨,把上山探路准备第二天一早看日出的一拨人淋湿了。

第二天还是云雾厚重,没有日出,但有晨曦。在青色晨曦中的阴冷而清新的清晨,四处传来牛、羊的叫声。图瓦和哈萨克妇女忙着给牛挤奶,小牛们则和她们争抢母亲的乳头!成群乌鸦“哇哇”叫着飞过尖屋顶,开始一天的巡航。村头美丽的穿金裹银、还纹着黑色波纹的白桦林中,一棵大树顶端住着一家阿勒泰鹰隼,这时也展翅出动。大小四五只鹰隼,升腾起来,围着它们的家盘旋,然后四散巡猎去了。它们轻易不叫,必要时只是啸,威严的啸!我想起幼时所闻乌克兰民歌中“离巢的小鹰,飞翔啼呼,折断的岑树婉转呻吟!”——毕竟是在极边,心中总有一丝萧杀、哀怨!

开尖顶圆木旅店的,是一对湖南小夫妻。丈夫骑个拖斗摩托外办,妻子管房,婆婆和另一个湖南妇女下厨。没有肉,有些禾木产出的白菜、青椒、西葫芦和西红柿,还有她们自制的酸白菜,早餐加一只鸡蛋。他们租用图瓦人的木屋,赚了钱,大雪将要封山就回湖南去。

在一间小木屋内,一位哈萨克大嫂开着个小卖店,柜台边床上躺着个约一岁半的哈萨克小男孩,高高曲起两条小胖腿,两只小手不停地玩手机。大嫂说,她们在哈萨克斯坦的亲戚四、五年来走动一次,坐车,也骑马。我想是她们骑马去迎接。她们也去哈萨克斯坦串门,生活都差不多,但是,当然没她富——小卖店之外,她家还有两群马,一群乘用、一群出售,一万块钱一匹。当然也还有羊群。大嫂面庞棱角分明,大眼睛炯炯有神,身材颀长、前拱后翘,十分健康性感。她十分安于现状,不想去乌鲁木齐,也不想去俄罗斯,更不想逃奔美国!

被世人遗忘数百年的图瓦人不做生意,只是修了尖顶房出租给人做生意。他们不愿意或不善于接触麻烦的陌生人。

为了抑止越修越多、越修越大的尖顶房,每户限修X栋,每栋限大一百二十平方米。超限就强拆!

由于地形较开阔,云彩成层迭片状,搭在两边山腰上。昨晚也是这种云遮挡了星空,半夜起来也没看见银河。多年没看见银河了——由于空气污染,还由于光污染。在遥远的与世隔绝的图瓦人的家乡,也没看见银河,再也没有机会了?殊属遗憾!但是,图瓦人自有他们阳光灿烂的白日,和星光灿烂的夜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下小草,却不必担心狂风暴雨,幸运地过着它们卑微然而安祥的生活。上千年来,成吉思汗、莫斯科伊凡大公、沙皇、康熙、乾隆、葛尔丹、乌斯满,等等,等等,在图瓦这个人间角落周围及更远的地方杀来杀去,多少男人的尸骨,多少女人的眼泪,被他们肆意践踏!而图瓦人像小草那样幸运地过着他们简单而安祥的生活。下辈子我当图瓦人!

哈萨克和图瓦女人们挤完牛奶后,牛散布到周围低山草甸去进餐,而我们己用过了早餐,汽车又奔向布尔津,奔向北屯,要换乘火车去向往己久的伊犁。

昨夜下过雨,如昨天傍晚来时那样,地上布满水洼,天色阴沉,尖顶房的禾木静静悄悄。我喜欢这种气氛。虽然我并不会留下,但我的心,至少有一部份,留在了图瓦人的村庄——禾木。

中午时分返回到贾登峪,还是在“百脑汇部落”用餐,肉不少,而且特别香。下山时,车上少了两个座位,其实是从乌鲁木齐出发前旅行社漏数了两个人。不管怎样,我自告奋勇去搭另一辆预定晚六点到达北屯的客车,躲开由于极少数人欠缺修养而纠结在车箱中的一股戾气,还可以早点到达北屯。躲一段算一段。

雨早停了。汽车沿盘山道风驰而下:沥青路面很平整,弯道也较和缓,较高的车速并不使人不适。雾从两边退去,一边升高、一边变成云而越升越高。清晰的视野中,一串串旅游车有的爬上,有的冲下。我联想到,此刻全疆和全国有多少汽车、火车、轮船和飞机,载着人们跑来跑去,消耗了多少资源,钞票因此在人们手中和国家财政中流转起来,而国家统计局报表中,GDP就增加了——但人民确实富裕了,如果不然,饭都吃不饱,瞎跑什么!?

邻座的一位退伍军人给我让的座,接近一米八的大个子的他卷曲在轮包和车顶之间。对比唯利是图又粗声野气,喋喋不休,还要争吵、骂人的一些人,真是“礼不上大夫”也!车中有一对退休湖南某兵工厂的高工,几对年轻人,还有退伍军人的中年太太和幼小的女儿,其余是湖南农人。他们时而操着乡音聊天,和谐而愉快。

那些森林、碛石、低草和较高的苇子飞快地掠去。我在心情感动和放松中,渐渐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当车停在布尔津县“白沙湾休闲场”时,醒过来感到仿佛是从阿尔泰山一瞬间飞下来了!真美妙!再一飞,就在阳光灿烂中到达布尔津了。

阳光中的布尔津,十分鲜美漂亮!林荫夹道,两旁红瓦黄墙的两层或三层、四层楼房,窗口装饰着白色花边,一派俄罗斯风格。街上行人不多,但车辆来往不绝。布尔津以南,是较平坦的绿洲或沙漠和戈璧滩。这里确实是阿尔泰山门户。

湖南团在布尔津吃饭。驾驶员邀我和另一位搭车的同学共进午餐。肉、菜、汤丰富,尤其有一种干炸的小鱼儿,又香又鲜,应该是附近富海中五道黑鲑鱼的幼鱼,身上有几道淡黑的横纹。农场的战友们应当还记得,当年吃过两次五道黑,是团部派车去富海拉的。五道黑是猛鱼——当时我在伙房烹鱼——不少大五道黑腹中有一条它们吞食的小五道黑,个别的,在小五道黑腹中还有一条更小的五道黑!

驾驶师傅很厚道。我们在贾登峪搭车时走了约一公里半路。我们不知道景区不准过路车开入服务区,同伴很恼怒驾驶员。驾驶师傅解释,当然也放大了嗓门。但是,他看见我们拄了棍子走来,动员了一位复员军人和一位退休高工给我们让坐。又邀我们午餐,不使我们零落尴尬!

汽车在下午五点多到达同样阳光灿烂的北屯市。实际上,车子从城市一角穿过,直达高大宽阔的北屯火车站。那天风很大,是像模像样的戈壁荒原之风。手中车票若掉落,会立即随风飞去,开始它的旅行,每秒十米或更快,无论如何追不回来了!但是,大风扫过的,已不再只是冷漠无垠的万古荒原,而是包括六十年前王震部队在荒原中建立的年轻城市!

汽车在这城市的一角就走了五、六分钟。走过了许多和内地一样豪华的商场,也走过许多布尔津那样的俄罗斯建筑。和内地不一样的是,它们一律红顶黄墙或兰顶黄墙,十分鲜艳漂亮!从资料上看,北屯还有市政广场、公园绿地,有从乌伦古河借来的环城玉带河以及河中的三十几种鱼儿。还有芦苇环绕、可以泛舟的湖泊;还有森林边美丽、静谧、整齐的居住小区;还有幼儿园、小学、中学和师专;还有公路、铁路、空路通向祖国各地和四邻外邦……。天总是那么蓝,云总是那么白,真正的赛过江南!但是,年平均不到摄氏四度的气温透着萧杀。犁、剑交叉的塑像,讲述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十师面对东方蒙古、北方俄罗斯和西方哈萨克斯坦的屯边戍守之功!

四、伊犁、那拉提、可克达拉、惠远古城和赛里木湖

从乌鲁木齐出发,乘火车卧铺、旅游汽车环北疆主要景点九日游效费比颇高。线路沿着准噶尔盆地边缘,从一块绿洲到另一块绿洲,并不进入浩翰的沙漠荒原内部。内部没有铁路,也没有高速公路,便道也没几条,那是著名的准噶尔(普氏)野马、野骆驼、黄羊、跳鼠、狐、狼、豺等等,和专食腐尸的秃鹫的天下。说不定还有什么未知的魑魅魍魉。人要进去了,只能是探险!

这条环线游,有两大段是夜间长途乘火车卧铺,其舒适程度,便是在美国旅游也无法相比。事实上,美国铁路客运很少,更没有旅游专列!但是,长途汽事还是苦。有两段全天长途汽车,还好中间也串起些景点。其实,只要心有所悟,在这景色迥异,历史厚重坎坷的新疆,每寸土地都保之不易,使人每发兴亡之慨!

在新疆总体高峻凌厉的风格中,伊犁是优沃温润的变奏。

伊犁河的主源流是发源于和静西北角北天山脊上的巩乃斯河,从东往西流,在特克斯接纳了从哈萨克斯坦境内南天山深处流来的特克斯河后称伊犁河,再往西往北流,最后注入巴尔喀什湖。原来属于中国的伊犁河,现在只有一小段在中国境内,而它流经广袤平原的大半段,晚清时被沙俄侵占,现时作为遗产,被哈萨克斯坦继承。

左宗棠从英国支持的“浩罕国”阿古柏匪帮手中收复新疆时,坐镇酒泉(肃州)。部将刘锦堂和金顺按他的“缓进急战”方略,后勤巩固、前锋凌厉,两年内就扫平北、南疆,歼灭阿古柏。左宗棠然后移帐哈密,抬棺材进军伊犁。在清朝兵威面前,沙俄不得已与曾纪泽签约归还伊犁九城,同时却割去了霍尔果斯河以西大片土地,包括巴尔喀什湖区。

当时已是鸦片战争之后,满清腐败孱弱毕露,无力对沙俄全面开战。年过七旬的左宗堂搬师回朝。年方卅五岁的刘锦堂首任新疆省巡抚,驻节迪化(乌鲁木齐)。金顺还任伊犁将军,驻节惠远城。

伊犁河谷自东向西敞开,迎向由赤道流向北极而被地球自转遍转而成的西南风。暖湿气流进入渐窄峡谷,流速加快而降温、降雨。遇山峰阻挡上升再降温、降雨。所以,伊犁河谷雨量丰沛,植被茂盛。然而人烟稀少,辽阔的自然景色原始迷离,自由、宁静、浪漫的美丽生活情调,更胜人气稠浓的江南水乡!

火车从北屯出发,沿阿尔泰山麓,一夜一天之间到达伊宁。和乌鲁木齐新站一样,伊宁站高大宽敞,进站的几条自动扶梯使客流顺畅。但两道进站安检又使客流缓慢。严格是必要的,恐怖分子的威胁己经逼近口岸,而且前几年在南、北疆频发砍杀无辜事件!

由于精河地震,火车晚点两个小时到达伊宁。导游小小缺乏经验,在第二层出口外收拢团队时才发现少了一位老太太。结果是老太太在卧铺上睡着了,列车员查到叫醒她才急忙往外赶。如果是在第一层出口收团,可以提早发现,至少可提早十分钟赶去旅馆。伊宁市府规定,夜间十一点至凌晨五点禁止大型车行驶。兼有防止疲劳驾驶和恐怖袭击的功用。驾驶员一路紧赶在十点五十五分赶到宾馆,他自己已不能回家了。

才晚上十一点过,当地时间不过八点多。自由活动,我们一行人去民俗餐厅用餐。三层的大餐馆,灯火辉煌,自动扶梯和内地的一样。维族姑娘和小伙子围桌欢语。哈蜜瓜真的如蜜一样甜,土造格瓦斯和娃哈哈的产品一样酸甜酒浓,但要便宜得多。

秋风已经刮起,树叶虽然尚末大量发黄,淡薄的雾气还是遮去了蓝天。就像雨后图瓦山村的黎明,伊宁的晨曦也是青紫而阴冷。汽车穿过如南京般的市郊,直奔久负盛名的那拉堤大草原。与南京不同的是,房屋较小而房四周树木更多,尤其是墙多为黄色,而屋顶为红色或蓝色。

两个小时车程,路边闪过高大白杨林带间绿色玉米、红黄色藏红花和金黄色向日葵条田,也闪过些沙丘,渐渐的全是草地。而或疏或密的村舍,多半都是矮树环绕的红顶或蓝顶黄墙平房,既充满了俄罗斯风味,也有些欧、美的情趣!或者准确地说,伊犁哈萨克风格!

车子开往那拉堤,可我脑际和耳旁始终响着“可-可-达-拉-改变了模样——,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这是五十多年前伊犁屯垦开发时,在全国银幕和青年男、女中间流行的情歌。今天,我们却是在奔向伊犁的大草原。

那拉堤其实是低山和山谷草原,后来我坐直升飞机看过的。大块已收割的草地错落有致,就像南方山区的梯田。还有些长方的干草垛散放在田中,它们是大雪冬天里马、牛、羊的口粮。这东西我在美国明尼苏达农庄地里见过,不知为什么叫“阿尔法-阿尔法-嘿”。那时美国人用巨大的草镰一片一片地刷草下来,也用机器刷下来,并打捆。现在伊犁的哈萨克完全用机器刷草和打捆。伊犁的牧草也比明尼苏达的粗壮、浓密、高大。明尼苏达的农人们,耕作了不多于三百年,而那拉堤的哈萨克,经营他们的草场超过了三千年!

从空中鸟瞰那拉堤,弯弯的、清清的溪流横贯中间,大块的红的和明黄的玫瑰、藏红花和紫色的薰衣草地,构成园环和三角图案,环绕着几幢“游客中心”之类的二层小楼;外面十几层是浅黄的收割过的草地;远处四围是长满松、杉的青山,山间云雾缭绕;再远、再高处,是云层上连绵的雪峰。有的游客步行,有的乘马,往返较高的山头去看全景,往返需要两、三个小时。

夜间九点开始篝火晚会,在山口路旁一个巨大球形的、描金绘马的、开有带顶天窗的哈萨克帐房内举行。下着小雨,又要往返几十公里,我没参加。那拉堤旅游设施过多,形成文化污染,羊群、马群可能都被比鹰隼大而恐怖得多的直升机和伞翼机吓傻了!老鹰和乌鸦等等,干脆绝了踪迹,躲进了高山峻岭和草原深处!

第二天黎明伊始就往东开车去天山深处的天鹅之乡,约三万亩的和静巴音布鲁克大草原。重又经过那拉堤。但越过那怕些红顶或蓝顶黄墙的美丽小屋后,出现了些平顶土墙房,灰白朴朴地堆在一起,就像内地北方的村庄,那是内地迁来的农民的村落,后来我返渝的飞机邻座上恰好是那些房中的一对主人。

我三十四年前在和静广播站工作时,由于害怕往西面翻不过海拨五千多米的冰大坂,几次谢绝了蒙古站长桑加拉的邀请,没有随广播站借来的大卡车,到巴音布鲁克去出差。巴音布鲁克是乾隆皇帝指派给从俄罗斯伏尔加河草原归来的,早已衰落的成吉思汗子孙——土尔扈特蒙古人的生息地之一,是桑加拉的家乡。桑站长乐于公私兼顾,每年回乡一次。而我作为技术员,有责任去维护巴乡的广播设施,还要给牧民修理半导体收音机。但是,桑站长看着白净、孱弱和胆怯的我,每次都豁免了我。到巴音布鲁克,可以买到廉价的肥羊、奶酪、黄油和口蘑以及各种皮张,在那些物资匮乏的年代,不失为一趟美差!

和静县城有座土尔扈特王爷庙。解放初桑加拉小学毕业,其家世可能和蒙古王爷有点关系。桑加拉十几岁参加工作,先是架电话线,后来到广播站熟悉了开、关机等业务,靠换零、部件,捣鼓着也能排除些电子管收、扩音的故障,立杆架线则是本行,当了五人编制的广播站站长。他月工资五十多元,三个女儿,老婆患肺结核,没工作。桑站长日常三件事,就是努力工作,骂组织要救济,和喝醉酒打老婆(老婆从来不哭更不反抗)!其实老婆很白晰漂亮,自己也不丑而且肤白,所以三个女儿都漂亮。大女儿叫金子,二女儿叫月亮。小女儿叫什么,我忘了。

我虽然不敢翻冰大坂,但爬上过十几米高的细电杆、一周内修好了积压多年的维族和蒙族农、牧民的半导体收音机、又步行几十公里下乡,等等,等等,还是很受桑站长另眼相看。有一年探家,他特意送我许多巴音布鲁克的口蘑和黄油,要我带给卧病的父亲和靠边站的母亲。后来,我调回老家前,专门为站里搭了个不怕短路的直流电源,又说服桑站长买了个高频信号发生器。没想到几年后我在交大读研究生时,和静的同学来告诉我:“桑加拉死了!”

我当即问是不是死在一个土坑里?同学两口子并不诧异地说:“是。但你知道怎么死的吗?”——他们几年前就知道我会梦见一些事情。我说不知道。原来桑加拉一大早上班就去拉紧被大风吹松了的广播线——这本是线务员共产党员回民刘金贵的职责,而刘对全县喇叭不响、只有县革委会平房屋檐上一个喇叭叫这事装着不知。桑加拉和往常一样伸手去试线路是否带电,立即被三万伏高压电击死,掉在了下面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而挖的土坑里!桑站长习惯不用电笔,还告诉我用手背试试就行,一百二十伏的广播电压对爬在木杆上的人,也就是有点刺痛。但他命该替刘金贵死:三万伏的电力线被风吹断,搭到了广播裸铁线上,就是用了电笔也照样击穿!

可怜的桑加拉!事后县委、县政府追赠他为“广电局副局长(副科长)”,以便对他的妻、女多点抚恤。但是,仍然没批准他成为申请了十几年的共产党员。

汽车逆着巩乃斯河在天山心腹里逶迤躜行。天山比阿尔泰山苍老,大片大片风化山体使巩乃斯河赶不上阿尔泰山喀纳斯河那般蔚蓝,但仍然湍急地泛着蓝白色的气泡。

公路上时而有下山“转场”的羊群,也是黄中透白的毛色。看不见骑马的哈萨克——他们把马换成了农用汽车,跟在羊群后面。只有在远离公路的陡坡和峡谷,他们才骑马牧羊。

汽车远离巩乃斯河,爬上了山脊。一处向阳的斜坡上,立着个木牌,上书“四川人养蜂”,旁边一溜放着十几个蜂箱,背后立一个木板窝棚。四周山坡上,确实还开着些黄色小花,在冷风中颤栗。大雪下来前,吃苦耐劳的四川蜂农会带着蜜蜂回南方过冬。木牌算是广告,兜售今年最后一刀蜜,可能是党参蜜,说不定还是贝母蜜。

比这个山脊低些的公路转弯处,也就是背风的山窝里,有一家一家的蒙古包,应该是牧民的“冬窝子”。有的几个包在一起,一些姑娘、妇女也挨在一起,喜喜欢欢的样子,想是今年畜群收获不错!

过了山脊再向上,穿过一个钢铁搭建的防雪隧道,公路突然更陡。在一个大转弯处,一抹阳光闪进车里。天边从东方到西方,飘着长长的层云,云层上面浮起连绵的雪山,一轮已经从雪山顶上升起有些时候的“朝日”,向公路、向山峦沟壑、向远去了的巩乃斯河、还向我们满车的“朝圣者”,洒下她迟来的光辉!但是,她转瞬又被满天阴霾吞没了,我们在阴天的习习冷风中,到达了海拨约两千三百米的巴音布鲁克草原。

我注目东方,公路还在爬升,爬向海拨五千米的冰大坂。今天,我终于从天山较缓的北坡,来到了和静县的巴音布鲁克区。

园形接待大厅宽大、明亮、温暖。我想寻找点桑加拉告诉我的广播站的遗址,询问年轻的大脸盘的蒙古姑娘,全无找到的希望!当年国民党元老、毛泽东的老师、起义的湖南省主席程潜的亲外姪女陶XX,园脸大眼晴,一双大辨子,从中国农大兽医专业毕业后来到我们和静县,自己又申请到巴音布鲁克兽医站工作。她曾经下山到县里办事,到广播站“我家”喝水小坐。后来她回湖南结了婚,之后又返回了千山万水、冰封雪阻的巴音布鲁克。

往事皆己散尽,今日暮年,来这天鹅之乡,只为揽胜怡情,优游岁月了!

巴音布鲁克倒真是大草原,一个山口后面,一望无边,只有灰濛濛的云墙立在远远的四周。那云墙或许遮裹着高山,那就是边了。但草原仍然辽阔而平坦,长满了低矮而密集还有点卷曲的酥油草,其中不乏党参、贝母和虫草。桑加拉曾告诉我,六月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全是红的、白的、黄的、蓝的和紫色的鲜花,是花海!

从上山途中车旁一汪清水变来的开都河,在草原上九曲十八弯,就是电视中的模样。河中或河边没有天鹅,它们己到印度过冬去了,只在一湾浅浅的水塘中,有一小群年迈或伤病的天鹅。严冬里它们靠人饲养,但它们或许躲不过饥饿的狼群!开旅游车的蒙古小伙子告诉我,冬天狼都下山了,多得很!他还说,开车一个月五千多元,家里还有羊和牛。他也要回山凹里冬窝子里去了,当然是在天山北坡这一面。他很满足,哪里也不去!

开都河一路往东南,绕过和静的冰大坂,流过焉耆盆地,在和硕注入博斯腾湖,水量很大。巩乃斯河往西北,进入伊犁谷地就叫伊犁河。巴音布鲁克地区是这两条河的发源地和分水高地。

从巴音布鲁克返回下山,又经过那拉堤的许多哈萨克村庄,其中一个叫“偶塞翁”,写在村牌上的,在文化汉人看来满有意思。

整个下午,汽车驰骋在伊犁和博尔塔拉多山多水的原野上。在新疆旅游,由于辽阔广大,就是要能跑!

跑过了托名的解忧公主薰衣草庄园。伊犁号称世界三大薰衣草基地之一,信或有之。但解忧公主两千多年前进疆,薰衣草长在欧洲荒原上,法国人作为野人,正在草丛中觅食和相残,和解忧没有丝毫关系!当然,薰衣草在欧洲人手中长成了一片紫色的梦,其特殊的芳香,有点闷人,特别闷虫,可以遮去白人的狐臭,除掉室柜的蠹虫,是一大文化贡献。

在解忧庄园,据说是帝师翁同龢九代孙的一个七、八岁的广州小男孩一脱手就跑丢了约一个小时!车上共有四个孩子,不断在后座打闹、欢笑,或者呼呼大睡,让旅途充满童心。这个孩子有四大特点:瘦削、机灵、闲不住,以及说话总问为什么而且很有层次。他说因为都很瘦,他们班上不打架。但是他从香港电视、电影上学的,和我的见面礼是贴着门边钻进来、左手比着一把枪、右手比着一把枪,嘴里喊着拿二百万来!一双小眼睛在小青脸上瞄来瞄去!他们班的小学生,如果都是这样,真是呜呼哀哉矣!其实他本性善良,婆婆失踪时,大声哭喊:“都怪我,都怪我!奶奶把我叫醒,她自己不见了!”其实老太太叫醒了他,自已反倒睡着了。

还有一大圈路要跑,霍尔果斯口岸、惠远古城和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赛里木湖,然后返回伊宁,登火车回乌鲁木齐。

去霍尔果斯的路上,车外掠过“可克达拉”的指路牌。心中即刻唱起“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起——远方的姑——娘,写——封——信……”那是农四师开始屯垦的可克达拉。千辛万苦之后,早己是“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感谢旅游,感谢部队农场锻炼,你们使我此生有幸终于来到了少年心中温暖而又感伤之乡……

如此使我感动的,还有从图瓦人的禾木到哈萨克人的贾登峪车上。同行有人唱起歌来,我正在被丛林的山,白云的天和流水的大地所感动,也唱了一段:“可爱—的——,一朵玫—瑰花——,塞—地玛—利娅——,可爱的——,一朵玫瑰花——,塞——地玛——利——娅———;那—天——我去山上打猎骑—着马——,你—在—山—下歌唱—歌声—入—云—霄——,歌——声—使—我迷了—路——,我—从—山—上—滚——下——,唉——呀—呀——,你—的—歌—声—婉—转—入—云——霄……”车外的山应该矮一点,树应该稀疏一点,让青年哈萨克能甜蜜而平安地循着歌声滚落到心爱姑娘的身旁!当然,哈萨克自有他们矮山疏林的伊甸园!——感谢王洛宾先生,让我们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和分享青年哈萨克的幸福!

霍尔果斯口岸外面就是中华故土:广袤的伊犁河谷大草原和宽阔的波光闪烁的巴乐喀什湖。

口岸是一座牌坊式的建筑,有四个进出闸口,由边防武警守卫。口岸前广场上几个高瘦精壮的哈萨克青年拢着四辆有描金轿箱的四轮马车,招揽我们说他们是从外国过来的。他们不知道中国人早在外国跑熟了。

现代哈萨克人的祖先,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的乌孙部落。中间经过被匈奴、突厥征服和高加索人的征战、融合,被蒙古人征服、融合,被沙俄征服、融合,以及两千多年前汉骑都尉李陵在阿尔泰山中段的浚稽山援绝兵败降留匈奴,现代哈萨克人分为极像白种人的蓝眼哈萨克和极像蒙古人和汉人的黄眼哈萨克。在被沙俄和苏联统治时期,通行俄语,还被禁止养马。一位哈萨克留学生告诉我,哈萨克人只要有马就要造反,不管打不打得过装甲车和坦克!

中亚历史上像今日之中东,几千年来战火纷飞,争的是草地、牛、羊和女人。中东的沙漠向无可争,但发现石油百年以来,战火转移于此。但不是如中亚那样近邻相争,而是欧、美白人大国千里万里之外跑来争。现代复兴中的中国也插手来争,但不是用战争,是卖武器于此,再买石油,当然,最大量的是用现金买石油。

不管在哪里旅游,都是行走在历史的道路上。霍尔果斯国境线,凸兀刻划着历史沧桑!

惠远古城,是大清伊犁将军驻节地。现在民居庭院宽大,花木扶疏,街道整齐清洁,高大的古城楼和肃静的伊犁将军府保存完好。哈萨克和维吾尔老汉们赶着花花绿绿的游览马车从城门洞中穿过。多半是维、哈姑娘或妇女骑行的电动单车,也在城门洞中进进出出,花头巾和花裙子迎风飘舞!

当年伊犁将军管辖包括帕米尔、伊犁、巴尔喀什湖、南西北利亚、后贝加尔和今天新疆全境的数百万平方公里领土。不知道将军部下有多少兵力?但从一本历史书中看到,同样管豁百万平方公里以上领土的黑龙江将军属下只有六百名士兵,一年才带着到外兴安岭界碑巡视一次。第二年再去时,发现界碑被俄国人偷着向南移动了六百里!晚年的清朝孱弱如此!今天,我们的边防军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对外,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对内,是威力无比的定海神针!

大西洋的水汽,飞过了欧洲,飞过了中亚,剩下最后一点力气,把最后一滴眼泪掉落在素净、温和的海拨两千多米的赛里木湖。赛里木湖尚待“开发”,沿湖车道和步道都还没有成形。其实,我希望她就这样素面朝天。据说海拨略低的天池边造了什么“西王母”像,简直是作孽!

不像喀纳斯湖上的朵云那般灿烂,原始的赛里木湖,它的层状条形的云朵,在两岸筋骨裸露的荒山之间,忧郁地堆积着,对着因为天阴而变得灰暗的赛里木湖水,诉说极边的凄凉!

如果是在清夏的傍午,蓝天上扫尽了阴霾,在灿烂的阳光中,那些云彩也会银子般闪亮,而且转瞬间就把她们火烧红了的面颊,映入处子般明净的赛里木湖!

美丽的小小讲述了一个美丽的故事:一位台湾姑娘,迷恋赛里木湖的晨昏朝暮,嫁给赛里木湖畔的一位青年哈萨克,从此在湖畔双宿双飞,而两家亲友曾在赛里木湖畔的婚礼中欢聚一帐!这是现实的故事。是人性、生活和哲学的故事!愿把我的心灵,留一份在这赛里木湖,永远赞美和分享他们美丽的故事!

九天环北疆游的最后一顿晚餐,在伊宁市郊一个绿树环绕、宽敞安静的回族农家院落里完成。场院一侧有几个水龙头专用于饭前洗手。洗手处邻近几棵大树下悬着一架秋千,透着惬意和悠闲。几个小孩立即争着荡了起来。

农家平房的红色屋顶和黄色粉墙,使人赏心悦目。西斜的阳光透过远远近近的邻家树林,化成许多光柱,照亮许多红顶黄墙和蓝顶黄墙的农家。澄明的空气中,气氛和谐、富足、安祥。我感觉又到了美国。

一个宅院里的鹅鸣鸡叫提醒我这是在中国伊犁。高大的葡萄架上悬挂着许多红色的和紫色的葡萄,树阴里的栅栏中,家禽们在走动觅食。家家都有小车或大车。把有些人家的旱厕都改成水厕,那就比美国还好。美国的生活太远地离开了自然,包括鸡、鸭——小鸡孵出来就坐在盒子里,暗无天日地被催肥长大,几个月后就被送上人的餐桌,不可怜吗!?

还是因为精河地震,伊犁发乌鲁木齐的火车晚点两个小时。恰好碰上新生和老生去内地或乌鲁木齐上学,加上送行的家长,也有许多返程的旅行者,过两道安检的两条人龙缓慢蠕动着。不幸我所在的这条中,有人在第一道安捡口吵架,人龙干脆停了下来。一位送女儿到山东上学的回族妈妈和她的姐姐,看我年纪大,还柱着根棍子,让我插到她们前面,在人龙的腰上靠前一点。我怎么被簇拥着终于过了两道安检,似乎全无印象。脑海中只浮动着九天以来的山水、人情。最后上了车,夜里约十二点了,太疲倦了,好像头一沾枕头就到了乌鲁木齐!这一回列车是沿着天山北麓和准噶尔盆地南缘行驶了。

对于我来说,最后的一个节目是随大家在离我们农场不太远的昌吉新疆大剧院观看《千回西域》。穿着美丽服装的美丽男女演员、大骆驼、大马,还有丰腴的俄罗斯美女,有太多的精妙表演不能细说了,而宏大、壮丽、辉煌的大剧院,使我震憾于新疆的巨大发展!

还有天池游和访问老战友高泉生在玛纳斯芳草湖的夏日农庄,我都没参加。一则疲倦了,更因为想留下作为再来美丽新疆的由头!深切怀念我人生坚实起点的部队农场!再见,我们新疆好地方!!我深爱你,我亲爱的祖国!!!

亲,重游故地一路都是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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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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