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鄘风·载驰》中说:“陟彼阿丘,言采其蝱。”《毛传》曰:“偏高(一边偏高而倾斜的)曰阿丘。蝱,贝母也。升至偏高之丘,采其蝱者,将以疗疾。”《尔雅》曰:“莔(音同蝱),贝母。”《说文》“蝱”字在?部,意为“齧人飞虫”;“莔”字在艸部,“贝母也。”登高所采者当为“莔”,而非“蝱”也。“言采其蝱”,假借也。
莔,郭注曰:“根如小贝,圆而白花,叶似韭。”陆玑《诗疏》曰:“蝱,今药草贝母也。其叶似栝楼而细小,其子在根下,如芋子,正白,四方连累相著,有分解也。”《本草图经》曰:“贝母,生晋地。今河中、江陵府、郢、寿、随、郑、蔡、润、滁州皆有之。根有瓣子,黄白色,如聚贝子,故名贝母。二月生苗,青色,叶亦青,似荞麦叶,随苗出;七月开花,碧绿色,形如鼓子花。”还说,陆玑所说的“贝母”,“今近道出者正类此。郭璞注《尔雅》云白花叶似韭,此种罕复见之。”《本草图经》附有绘图三幅,其中“贝母”正为“叶似栝楼”者;其“峡州贝母”图似今百合科贝母属之太白贝母,古峡州在今湖北宜昌一带,亦是太白贝母的分布地。
《毛传》《尔雅》《诗疏》皆言“蝱”(莔)为药草贝母,今之学者大多据此断言,《诗》中之“蝱”即为今之中药材“贝母”的原植物。但《诗疏》中说贝母“叶似栝楼”,《图经》又说“似荞麦叶”。这与今百合科贝母属植物的形态相去甚远。
今所用之中药材贝母,皆来自百合科贝母属植物。上世纪八十年代,为编写《中国植物志》《中国药典》,我国植物学家与药学家对中药材贝母及其原植物进行了调查研究。确定药材浙贝的原植物为浙贝母;川贝的原植物为川贝母、暗紫贝母、太白贝母等;药材炉贝、伊贝、平贝则来自梭砂贝母、砂贝母、伊贝母、平贝母、湖北贝母、新疆贝母、甘肃贝母等其他贝母属植物。而药材中又有称“土贝母”者,则为葫芦科植物Bolbostemmapaniculatum的块茎,《中国植物志》定中文名为“假贝母”。河南、山西、陕西各地均为假贝母的主要分布地,其形态亦与《本草图经》中所绘制的“贝母”一图相符。郭璞所言“白花,叶似韭”者,有人推测为百合科植物老鸦瓣或山慈菇。《图经》中“似荞麦叶”的,则有人推测为百合科大百合属之荞麦叶大百合;也有人推测为天南星科植物犁头尖,这也与《植物名实图考》中所绘制的“贝母”较为一致。
《载驰》一诗的作者为许穆夫人。她是卫公子顽(卫昭伯)和宣姜的女儿,生于卫国,嫁与许国。卫国、许国,皆在今河南省。而我国的贝母属植物,多分布于川藏、新疆地区。在先秦时代的中原地区,即使有分布,也应并不常见。许穆夫人诗中的“蝱”,也即《诗疏》中“叶似栝楼”者,应为葫芦科、假贝母属之假贝母。而我国南北朝之前古籍中所说的贝母,恐怕也主要是指假贝母,而非今日之称百合科贝母属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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