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拉伯民族主义到国家民族主义赵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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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世界民族》年第4期

作者:赵克仁,河北师范大学历史系

内容提要:本文分析了中东民族主义发展演变的轨迹:从阿拉伯民族主义到国家和地区民族主义的历史过程。重点分析了阿拉伯民族主义由盛转衰、国家和地区民族主义兴起的主要原因,揭示了中东阿拉伯世界民族主义的发展趋势。

从20世纪开始到50、60年代,阿拉伯民族主义作为阿拉伯人民为摆脱奥斯曼帝国统治,反对新老殖民主义、帝国主义,争取民族独立,发展民族经济、文化的一种现代社会政治思潮,长期在中东政治中居支配地位。进入60年代,尤其是年第三次中东战争后,阿拉伯民族主义逐渐失去了盛极一时的政治魅力。随着阿拉伯民族主义的衰落,出现了与“统一”要求相悖的国家和地区民族主义思潮,如埃及的民族主义、叙利亚的民族主义、巴勒斯坦的民族主义等等。它们代表了不同的国家和地区的利益,反映了阿拉伯世界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的差异性,那么,这种情况是怎样发生的?本文将就这一问题作些探讨,笔者认为这是研究中东民族主义的重要课题。

如果说阿拉伯民族主义衰落、国家和地区民族主义兴起的总原因是阿拉伯世界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的差异性,那么,阿拉伯世界的这种差异性是如何形成的呢?

一、从历史上看,中东阿拉伯世界一直未能形成一个真正统一的政治实体

中东地区地处欧、亚、非三洲的连接地带,历史上曾是古代民族频繁迁徙的通道,是东、西方文化交汇的地区,因而历来是各种政治势力激烈争夺和东、西方长期对抗的场所,是动荡多于稳定、割据多于统一的地区。

从公元前年苏美尔人在美索不达米亚创造出最初的农耕文明开始,到阿拉伯人征服萨珊波斯为止的长达年的漫长历史时期中,虽然出现过统治了中东主要地区的亚述帝国、波斯帝国、亚历山大的马其顿帝国、萨珊帝国、罗马帝国等强大的世界帝国,但它们对这一广大地区的控制都是极脆弱的,并且很短暂。特别是希腊-罗马帝国与波斯帝国、拜占庭帝国与萨珊帝国之间漫长的东、西方对抗中,中东地区一直处于分裂和动荡之中。

公元7世纪,当穆罕默德创立了伊斯兰教以后,来自阿拉伯半岛的游牧民族在“真主伟大”的旗帜下,在不到年的时间内迅速征服了中东广大地区,并越过直布罗陀海峡,占领了伊比利亚半岛,建立起了庞大的阿拉伯帝国。在宗教、赋税、死亡“三择一”的严厉法规下,帝国统治下的绝大多数居民皈依了伊斯兰教,阿拉伯语也逐渐成为这一地区的通用语言。但是,伊斯兰教的传播和阿拉伯帝国的兴起并没能结束这一地区分裂和混乱的局面,这个建立在《古兰经》和宝剑上的庞大帝国对这一地区的统治始终是不巩固的,中央与地方的严重分权贯穿了它的全部历史。从艾卜·伯克尔在公元年成为阿拉伯帝国的第一任哈里发起,到公元年倭马亚王朝覆灭时为止,这多年的历史是军事征服的历史,而不是阿拉伯人政治统治的历史。继倭马亚王朝而起的阿拔斯王朝(公元—年)与其说是阿拉伯人的帝国,不如说是非阿拉伯穆斯林选择了代表“先知”的黑色旗帜建立起来的穆斯林帝国。由于阿拔斯家族主要是凭借非阿拉伯穆斯林的力量才登上哈里发宝座的,因此,在阿拔斯帝国时期,阿拉伯人的优越地位被削弱了,非阿拉伯的各族穆斯林的地位普遍加强。就是在哈里发的宫廷里,在好几个世代中都是由一支呼罗珊近卫军在巴格达和其他地方维护着王室的权威。阿拉伯统治者内部的分裂和伊斯兰教的教派斗争严重阻碍了中东阿拉伯世界形成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

建立在军事征服基础上的阿拉伯帝国的迅速崩溃是人们始料未及的。据史料记载,阿拔斯王朝虽然延续了年的时间,但是,还在这个帝国建立之初(公元年),它就完全丧失了对西班牙这个省区的统治。其他部分如摩洛哥(公元年)、突尼斯(公元年)、埃及(公元年)、叙利亚(公元年)等地区都先后独立出去。美国学者希提生动地描绘了阿拔斯帝国迅速崩溃的历史事实:“公元年前后,集中在巴格达哈里发手中的权力,比集中在当时活着的任何别人手中的权力都要多些;到了年,他的继承者手中的权力,已经缩小到这样的地步,甚至在他的首都里,也很难感觉到他有什么权力。”①在这样的政权统治下,很难设想长期以来本就极为分散的阿拉伯世界的广大地区能被融合成为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

此后奥斯曼帝国在这个地区的统治,并不比阿拉伯帝国的统治更好一些。奥斯曼帝国在中东实行的垂直统治政策和由此形成的严重的地方分权、群雄割据的局面,非但未能缩小这一地区各个部分所固有的裂痕,反而加速了阿拉伯世界各个独立的政治单元的形成。

纵观阿拉伯世界约年的历史,其统一的时间很短,约年;分裂的时间很长,近年。纵然民族不同于国家,不会随着国家的分裂和消亡而立即分裂和消失,但它们之间毕竟有着密切的联系。国家的长期分裂必然削弱民族的共同命运和利益的一致性,减少民族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系,而且会增强民族内部的分离倾向。所以,“阿拉伯民族不是一个统一的民族,而是一个分裂的民族”。②认识民族主义这一动态的历史现象,必须充分考虑到民族是民族主义的载体,无根的民族主义是不存在的。只要民族存在,民族主义就不会消失。分裂民族的民族主义是不会长久的。

二、从社会经济基础上看,中东阿拉伯世界的社会结构存在着突出的异质性

斯大林在论证民族的特征时指出:“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③尽管有的学者对斯大林关于民族的定义持有异议,但争论的每一方都承认“民族”这个概念属于历史的范畴,民族是在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上形成的。只有建立在一定的社会基础之上的同质的社会结构,才能把生活在这个社会内的各类人群密切联系起来参与一种共同的社会经济生活,从而建立起休戚相关的整体利益和高于一切的责任感——民族感情。只有这样,才能逐渐形成深厚的民族共性,最后融合成一个民族实体。因此,笔者认为,建立在一定社会经济基础上的同质的社会结构是一个民族形成的不可缺少的必要条件。然而,中东阿拉伯世界恰恰缺少这样的条件,它的社会结构是异质的。中东阿拉伯世界社会结构的异质性突出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中东阿拉伯世界各个部分的社会发展极不平衡。中东地域广大,沙漠与绿洲、河流冲积平原的自然条件的差异十分显著,在古代生产力水平低下、交通不发达的条件下,实际上把整个地区分割为一块块孤立发展的环境。由于各地发展经济的条件很不一致,因而其所处的社会发展阶段也一直参差不齐,表现出明显的不平衡性。尼罗河流域、两河流域同为人类文明的发祥地,其发展程度长期高于其他地区。当古代埃及、巴比伦奴隶制社会进入鼎盛时期时,其他地区还停留在原始社会的末期。当两河流域、埃及、叙利亚封建生产关系普遍建立起来的时候,阿拉伯半岛、西亚山区、北非沙漠地区才蹒跚地步入奴隶社会,有的还保持着氏族社会的明显特征。无论是阿拉伯人的征服,还是奥斯曼土耳其人的征服,实际上都是后进民族对先进民族的征服,他们不可能给这一地区带来先进的生产关系,因而也就不能消除上述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性。到了近代,这种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出现了进一步扩大的趋势。当埃及、马格里布国家资本主义因素有了相当发展的时候,伊拉克却被封建社会的桎梏越锁越紧;阿拉伯半岛内部、波斯湾沿岸以及广阔的沙漠地区不但没有进步,反而退回到蒙昧时期。当今世界最大的石油输出国沙特阿拉伯王国直到60年代末才废除了奴隶制,足见中东阿拉伯世界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性。

其次,传统的部落结构根深蒂固。中东自然条件严酷,素以炎热和干旱著称,绿洲犹如漂浮在沙漠海洋中的孤岛。中东面积虽然广大,但在落后的生产方式下,适合于人类生存的范围非常有限。人们为了生存,争逐水草、争夺适宜的放牧地的残酷斗争一直绵延不绝。直到20世纪初,在游牧的贝都因人中间,劫掠还被认为是合法的事情。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人们只有在部落力量的保护下,个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才有所保障。因此,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氏族-部落结构经久不衰,成为中东阿拉伯世界中最稳定的社会要素。虽然在各个部落之间或者由于通婚联姻,或者为了其他共同的利益经常结成联盟,但部落间的联盟总是不稳定的、反复无常的。各个部落都有自己传统的生活地域、生活习惯以及为本部落的利益而规定的各种章法。简而言之,每个部落都是一个独立的社会。各个部落间的差异是非常大的,甚至较小的部落投靠了实力雄厚的部落之后,彼此之间也还存在明显的差异,而且部落自身的利益总是高于部落联盟的利益。“在贝都因人的氏族感情中,集体的荣誉和利益至高无上,血统的纯洁和宗谱的高贵优于一切。在部落外,不存在共同的利益和权力。”①美国学者希提在他的著作中一针见血地写道:“个人主义是这样的根深蒂固,以致游牧人未能变成一个具有社会意识的生物。他只关心本部族的福利,要他关心各部族共同的福利,那是很困难的。”②这充分说明在阿拉伯世界传统的部落结构是广泛存在的,而且具有很强大的势力。部落社会的广泛存在并不表明阿拉伯社会的一致性,相反,这种传统的部落结构阻碍了各部落间人们的自由融合与混合,阻碍了向同一的社会方向的发展,加深了中东阿拉伯世界社会结构的异质程度。

再次,中东阿拉伯世界社会结构的异质性还突出表现在这一地区宗教势力强大,教派林立,教派斗争残酷。中东阿拉伯世界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三大世界宗教的发源地,是宗教势力最强大、宗教色彩最浓厚的地区。宗教斗争的历史贯穿了整个中东地区的历史。中东居民绝大多数是虔诚的穆斯林。按照常识推理,伊斯兰教在共同社会的形成方面所起的作用应该比其他宗教更突出些。但是,伊斯兰教的严重分裂和教派之间的残酷斗争对社会整合不但没有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相反却扩大了中东阿拉伯世界社会结构的异质性。

伊斯兰教的分裂可以追溯到穆罕默德逝世时。在其后0多年里,这种分裂愈发不可收拾。这里不仅有逊尼派与什叶派的区别,而且两大教派中还存在许多支派,甚至支派中还有支派。①千百年来,逊尼派与什叶派之间、各个分支教派之间的矛盾和斗争是非常激烈的,而且多数教派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区都建立过自己的独立王国。有的教派甚至把自己的教徒封闭在一个严密的圈子里,形成了有别于其他穆斯林的社会生活秩序。例如在黎巴嫩的德鲁兹人,实际上就是德鲁兹教派的教徒。伊斯兰教的分裂和不同教派的长期对立显然加剧了阿拉伯世界的分裂,扩大了中东阿拉伯社会结构的异质程度。

最后,中东阿拉伯社会突出的商业性质也是其社会结构异质性的重要表现。中东阿拉伯世界地处传统的东、西方贸易的必经之地,因此,在历史上远程贸易一直是这一地区十分重要的一项经济活动。中东地区的著名城市都是由于通商而发展起来的。但是,阿拉伯社会的商业性质主要是外向的,这决定了中东城市必然把自己的兴衰维系在商路的转移和商业的繁荣上。它们既不同于欧洲中世纪的城市以广大农村为依托,也不同于中国古代城市是封建政权进行政治统治的中心,而是完全建立在中转商业活动的基础之上。中东城市这种典型的商业性质必然使城市商业社会与广泛存在于这一地区的封闭的游牧社会、农耕社会严重脱节,从而大大削弱了城市对广大乡村地区的影响,增加了整个社会结构的异质程度。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中东阿拉伯世界的社会结构是错综复杂的。这种异质的社会结构必然导致阿拉伯民族的分裂和阿拉伯民族主义的衰落。

三、从政治格局上看,西方资本主义的入侵和殖民列强对这一地区的瓜分统治加剧了该地区原有的多元化政治格局

  在资本主义列强入侵之前,中东阿拉伯世界的政治格局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地区类型:其一是马格里布地区。②现今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利比亚四国习惯上被人们称为“马格里布国家”,历史上,腓尼基人、汪达尔人、柏柏尔人都曾在这个地区建立过自己的王国。在罗马帝国时期、阿拉伯帝国时期,马格里布都被单独划作一个省区。马格里布地区无论在种族、民族成分方面,还是在经济和文化领域,同欧洲的关系都很密切。阿拉伯帝国对这一地区征服最晚,同时,这一地区又是最早摆脱阿拉伯帝国的,因而伊斯兰传统比较薄弱。以后,奥斯曼帝国的势力虽然曾一度扩张到这里,但实际上这一地区一直维持着半独立的地位。该地区“在一个长时期内,都由土著的统治者管辖”。③特别是17世纪以后,随着奥斯曼帝国的衰落,土著的统治者实际上掌握了行使地方自治的权力。欧洲资产阶级革命后,这个地区又最先受到资本主义的冲击。年阿尔及利亚首先沦为法国的殖民地。随后,突尼斯、利比亚、摩洛哥也先后为欧洲列强所瓜分。由于历史上长期与阿拉伯世界的势力中心脱离和西方殖民者在其长达年的统治期间实行的同化政策,使马格里布地区在许多方面都与中东阿拉伯世界的其他部分有显著的差别。

其二是埃及-苏丹地区。尼罗河流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发祥地。早在“法老”时代,埃及就完成了向奴隶社会的过渡,建立起繁荣的奴隶制国家。无论是东方文明还是西方文明都强烈地感受到埃及文明的影响。埃及的富裕与繁荣以及苏伊士地峡在沟通东、西方交通方面的重要作用,使该地区成了每一个新兴帝国觊觎的目标。在波斯帝国、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及奥斯曼帝国时期,埃及都曾先后沦为这些世界帝国的行省。但是,作为古老文明创造者的埃及,不管其遭遇怎样,在它的各个历史时期中始终表现了独立发展的力量。尤其是在阿拉伯帝国统治时期,埃及较早摆脱了阿拔斯王朝的统治。著名的图伦王朝虽然只存在了一个很短的时间(公元—年),但它却是埃及历史发展的重要转折点。图伦王朝的建立标志着埃及自托勒密王朝以来重新成为一个主权国家。这个国家后来虽然历经伊赫什德王朝、法蒂玛王朝、艾尤卜王朝和马木鲁克王朝等许多王朝的更换,但它在整个中世纪时代一直维持着自己的独立。即使在奥斯曼帝国时期,埃及也一直保持着半独立的地位。特别是在被称为近代“埃及之父”的穆罕默德·阿里从年就任埃及帕夏并建立起阿里王朝以来,埃及完全脱离了奥斯曼帝国的发展轨道,并为现代埃及民族国家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社会经济基础。

其三是“新月地带”。从两河流域向北延伸到叙利亚、巴勒斯坦的这一弧形地区历来被人们称为“肥沃的新月地带”。①在阿拉伯人的扩展过程中,这一地区最早被征服。阿拉伯帝国建立后,这个地区成了帝国的统治中心和伊斯兰教最牢固的堡垒,是阿拉伯-伊斯兰化最彻底的地区。倭马亚王朝的首都大马士革和阿拔斯王朝的京城巴格达以及众多的伊斯兰教圣地也都在这里。在阿拉伯帝国时期,肥沃的新月地区不但深得自然条件之利,而且由于长期位于东、西方贸易通道上,垄断了商业利益,因而最发达、最富裕,在整个中东阿拉伯世界中居于最优越的地位。阿拔斯王朝的衰落和旭烈兀统帅的蒙古骑兵虽然给这一地区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和几个世纪的动乱,但奥斯曼帝国随即又把这一地区置于严密的统治之下。在军事封建专制的严密统治下,半奴隶制-半封建社会的生产方式得到了典型的发展,使它迥别于中东阿拉伯世界的其他地区。

其四是阿拉伯半岛。阿拉伯半岛是阿拉伯人的故乡、伊斯兰教的发源地和“真主的使者”穆罕默德的诞生地。公元7世纪,游牧的阿拉伯人正是从这里出发,在“先知”唤起的宗教狂热的激励下,一手握宝剑,一手拿《古兰经》,灭亡了萨珊波斯王朝,结束了拜占庭帝国在西亚和北非的统治,征服了整个中东地区。但是,先进战胜落后,文明战胜野蛮,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规律。从阿拉伯半岛蜂涌而出的移民不可避免地重蹈了征服者被征服的命运,很快就被融化在中东各民族之中。当倭马亚王朝首任哈里发穆阿维叶把大马士革变成阿拉伯帝国首都的时候(公元年),阿拉伯半岛就失去了它在帝国中的光荣。从此阿拉伯半岛除红海沿岸狭长地带偶尔呼吸到时代的气息外,广大的内陆地区再也没有跟上中东历史前进的步伐。它一直徘徊在黑暗的中世纪,内陆广大沙漠地区甚至倒退到伊斯兰教创立前的那种蒙昧时期,成为中东阿拉伯世界最落后的地区。

以上笔者从政治和历史地理的角度把中东阿拉伯世界大致分成了四个大的政治区域,并简要地分析了它们各自的历史地理特征。当然笔者丝毫不排除不同的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这一地区作出更详细的划分,笔者只是借此说明在西方殖民者入侵之前中东阿拉伯世界就存在着多元的政治格局。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入侵和殖民列强对这一地区的瓜分与统治,则进一步加剧了这一地区的多元化的政治格局。

15世纪以来,欧洲开始进入资本主义的发展时期。印度洋航路的开通,曾一度削弱了中东地区在东、西方贸易中的地位。商业垄断地位的丧失,使奥斯曼帝国失去了赖以支撑其庞大的军事-封建专制政权的重要经济支柱;帝国统治下的各族人民反抗异族统治的民族独立运动的高涨,使奥斯曼帝国从17世纪开始走上了崩溃瓦解的道路。但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和世界殖民体系的建立,中东阿拉伯世界这块几乎被人们遗忘了的“不毛之地”逐渐成为欧洲殖民大国激烈争夺的目标。印度长期是英国皇冠上的“宝石”,从东地中海经过中东到印度的道路被英国殖民者视为“生命线”,控制中东成为英国的重要战略目标。法国为了与英国争夺印度和远东,也竭力想占领中东,掐住英国的咽喉。拿破仑远征埃及,虽然以失败而告终,但是,它却向人们表明中东阿拉伯世界在西方列强争霸世界的全球战略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中东阿拉伯世界从此走上了沦为殖民地、半殖民地的道路。早在年,阿尔及利亚就沦为法国的殖民地。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除阿拉伯半岛中部的内志(Nejd)王国维持着表面上的独立外,整个阿拉伯世界都被英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殖民帝国瓜分。其中英国占有埃及、巴勒斯坦地区、伊拉克、海湾诸酋长国和阿拉伯半岛南部的也门;法国占有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叙利亚和黎巴嫩地区;西班牙占有摩洛哥;意大利使利比亚成了它的殖民地。殖民列强对中东的分割,对当今中东阿拉伯世界的政治格局产生了极坏的影响。

在殖民统治下,宗主国与殖民地形成了垂直关系,割断了各个殖民地之间的横向联系。同时殖民统治者一贯推行“分而治之”的政策,人为地在中东阿拉伯世界制造矛盾和纠纷。此外,宗主国之间的矛盾又强烈地反映在殖民地之间的关系上。这些都扩大了中东阿拉伯世界各地区之间的分裂。此后,中东阿拉伯世界的人民在列强分裂的格局中分别进行了争取民族独立的解放斗争,并最终赢得了胜利。这就必然加剧阿拉伯世界各地区在政治、经济和文化诸方面的差异,从而形成不同的新民族,促使国家和地区民族主义产生。

四、从中东民族主义的内涵来看,中东民族主义与西方的民族主义有着质的区别

中东阿拉伯世界的民族主义与肇兴于西方的民族主义的内涵不尽相同。西方的民族主义产生于15—16世纪。它是与现代民族国家相联系的,是对国家表示认同的思想意识,是在资本主义已有初步发展的物质基础上形成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同为一体是这种民族主义的基本特征。在西方国家中,民族主义与经济发展在总体指向上是一致的:民族主义为国家经济发展提供精神动力,而国家整体实力的强弱又往往决定着民族主义思想的分量。在中东地区,现代民族意识的觉醒是与反西方殖民统治、争取民族独立密切相关的,因而具有更多的政治色彩。由于时代发展的需要,它的产生不一定要求以民族经济的必要发展为物质前提,它的存在也并非需要经济发展的滋养。可以说,中东地区的民族主义是政治性的。它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种意识形态领域内的政治动员工具而存在的,不涉及本国经济发展的成败,因而它对经济发展的作用是不确定的。由于数个世纪以来一直饱受西方列强的劫掠和凌辱,并且强权政治时至今日仍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继续存在着,因而中东国家始终警觉地高举民族主义的大旗,把争取国家独立、捍卫民族尊严奉为最终目标。所以,中东地区的民族主义是反殖民侵略的产物。中东地区的民族主义有着不同于西方民族主义的深刻内涵。

从某种意义上讲,中东民族主义是一种舶来品。本来意义上的民族主义所倡导的一些基本信条,如政教分离而不是政教合一、效忠国家而不是效忠真主,是与伊斯兰教律格格不入的。由此可见,阿拉伯民族主义的根基并不是很牢固的。当阿拉伯各国纷纷摆脱西方的殖民统治获得政治上的独立之后,民族主义与传统的伊斯兰教的价值和理论体系的矛盾就突出起来。它不时面临着现代与传统、改革与保守、世俗与宗教等几种力量的矛盾与冲突。随着中东阿拉伯国家的相继独立,阿拉伯民族主义逐渐让位于国家民族主义,国家民族主义比阿拉伯民族主义更具吸引力、更实惠。

由于阿拉伯各国人民长期生活在一个互相毗邻的地域上,彼此之间有着共同的语言和共同的宗教信仰,历史上一直存在密切的联系,有反抗外来侵略、反抗压迫的共同经历和命运,他们在维护民族利益、维护国家主权、发展民族经济等方面比世界上其他地区、其他国家、其他民族有更多的共同属性,所以阿拉伯民族主义在促进中东阿拉伯国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合作方面仍然发挥作用。自二战后阿拉伯国家联盟成立以来,阿拉伯国家相继建立了经济理事会、阿拉伯劳工组织、阿拉伯经济与社会发展基金组织、阿拉伯石油输出国组织、阿拉伯工业发展中心和阿拉伯农业发展组织等组织。80年代初,海湾6国还成立了“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这些组织的建立,一方面说明了阿拉伯民族主义仍然在起作用,但另一方面,应该看到,阿拉伯国家的领导人是从本国的利益出发参加这些组织的。参加这些组织对本国的经济发展有利。阿拉伯国家领导人首先考虑的是本国的利益,而不是阿拉伯民族的整体利益。

所以,阿拉伯民族主义在中东阿拉伯世界的影响大大下降了,在政治领域甚至产生负面影响。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所倡导的泛阿拉伯民族主义主张“民族高于国家”和实现阿拉伯统一的观点,在二战前各个阿拉伯国家尚未独立的情况下,有其存在的客观合理性,对于指导阿拉伯民族各个分支加强团结,共同开展反对西方统治的斗争,有其积极的指导意义。但是,在二战后阿拉伯独立国家纷纷建立,国家主权现实已被确定的条件下,继续实行“民族高于国家”和实现阿拉伯统一的阿拉伯民族主义思想,就明显违逆了国际法的基本准则,在理论上是错误的,在实践上是危险的,它极易导致对其他阿拉伯国家主权的漠视,一遇合适的条件,便可能转变为践踏他国主权的行为。伊拉克复兴党领导集团正是这样。在他们的头脑中,充满对“阿拉伯统一”的虚幻渴望。这种心态导致对国家利益空间的超现实界定,为侵略扩展欲望的滋生提供了丰沃的土壤。

阿拉伯民族主义的衰落和国家民族主义的兴起充分反映了国家利益在中东阿拉伯世界占居着重要地位。在思想上,过去那种靠历史反思产生统一的思潮已让位于各国的现实需要。阿拉伯世界在意识形态领域出现了多元化的趋势。(注释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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