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国境以西，哈萨克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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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巍巍天山

摄影：浮生漫游记

　　阿斯塔纳航空公司的航班就快要抵达阿拉木图，飞机下降带着一些颠簸，我扭头向窗外一瞥，壮美的天山，就横亘在眼前。一路飞越广袤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高耸的天山，不由让人感叹，中华文明即是幸运的，也是遗憾的。幸运的是这些天堑（西北连绵的高山和宽广的沙漠，西南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脉，南部和东边无垠的大海）为中原文明提供了绝佳的地理屏障，使它能够在绝大多数时间里独立连续地发展，不至于中断。仅有的两次中原政权被彻底颠覆，也来自没有天然屏障的北方，但在整个历史长河中所占比例不大，而且最终也被同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华文明并没有和其他几个主要的大文明有直接密切的往来，安全的屏障从另一个角度讲也变成了一种桎梏，阻碍了向其他文明的学习和借鉴的机会，不管是主动或者被动的，以至于逐渐变得保守与固步自封，直到十九世纪西方的船坚利炮开到大门口时，中国人方才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也是遗憾的。而整个地中海沿岸则是不断密切地交互和冲撞着，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希腊、古罗马、波斯帝国、阿拉伯帝国，甚至蒙古帝国，都给这一区域不断带去冲撞、颠覆和改变。每一次的征伐与覆灭都如同野火烧尽朽木，又迎来新生。蒙古的入侵和大瘟疫，间接助力瓦解了黑暗中世纪的顽固力量，为文艺复兴扫除了一些障碍。一个文明与其他文明交互的越多，其发展的机会越大。美洲的印加文明和阿兹特克文明，在更为辽阔的海洋隔绝下，在长达数千年的独立发展后，其与欧亚大陆的诸多文明拉开了巨大差距，因此当西班牙人踏上这片土地时，两者的实力悬殊已经十分巨大。而中华文明却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借助陆地和海上丝绸之路，通过突厥人、波斯人、阿拉伯人、印度人这些中间商，中国的丝绸和茶叶仍然到达了地中海。这条重要的通路，正好沿着今天哈萨克斯坦国境之南，穿过其他中亚诸国，一路向西。

图片来源：jbhworldwide公元前年，东征的亚历山大大帝在击败印度西北的政权并打道回府后，其版图达到巅峰，虽然统一帝国昙花一现，帝王死于非命，但却开启了影响深远的希腊化时代。东征的部队被挡在了天山与青藏高原之外，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这些天堑阻隔，当亚历山大的部队与战国七雄遭遇，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又会对世界文明的进程产生怎样的影响。

地图来源：geacron

　　公元7世纪以前，阿拉伯人还只是阿拉伯半岛上名不见经传的游牧部落。7世纪初，在麦加希拉山洞中潜修冥想的先知穆罕穆德受到启示，创立了伊斯兰教，游牧部落第一次统一起来，在信仰的召唤和战利品的驱使下，虔诚的信徒变成所向披靡的战士，在罗马帝国与波斯帝国争斗的罅隙，阿拉伯帝国开始崛起。到8世纪中叶，其领土已经扩展到了几乎整个中亚、阿拉伯半岛、北非以及现在西班牙所在的伊比利亚半岛，接管了原罗马帝国和波斯人的大量地盘。公元年，阿拔斯王朝（Abbasid）取代了倭马亚王朝（Umayyad），在完成内部权力斗争后，拥有了富余兵力再度实施扩张。公元-年，结束武则天退位持续动荡政变局势后的唐玄宗励精图治数载，迎来了万邦来朝的“开元盛世”，唐帝国进入全盛时期，人口一度达到万。欧洲的西罗马帝国灭于日耳曼人之后，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已渐失昔日威风。此时的阿拉伯帝国与唐帝国已经成为当时世界上的两个超级大国，伊斯兰文明与中华文明都达到了巅峰，帝国扩张的力量在中亚遭遇。公元年（唐朝天宝十年，也就是最近热播的历史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所发生时间的七年后，可想彼时应有不少大食、回鹘的暗探潜伏长安城中），双方军队在恒罗斯（Talas，今帕米尔高原以西，哈萨克斯坦与吉尔吉斯交界地区）兵刃相见。战争以唐军败北告终，并在随后几年激起了唐朝国内局势的震荡，4年后唐帝国爆发了安史之乱。至此，中国退出了对中亚的影响，而阿拉伯也并没有继续东进，据说造纸术通过中国战俘传到了西方，虽有人说是误传，但我更喜欢这个富有戏剧性说法，就像LifeofPie一样，大家更喜欢老虎的故事，所以历史可能有很多误传，只是人们更喜欢的叙事方式罢了。其中一位俘虏，唐军的随军书记官，杜环，被俘后受到优待，游历了中亚、西亚及地中海北非沿岸，留下著作《经行记》，成为第一个到达非洲并有著作的中国人。再一次，天山成为文明冲突的分水岭。而西域，则成为大文明之间的缓冲地带。

地图来源：geacron

我推推旁边的哈萨克人，眼睛看着窗外，“你们管那座雪山叫什么？”

“TianShan”

他毋庸置疑地给了我肯定的答案，中原文明在西域的交融是久远的。一次又一次，天山成为我心中地理和心理的里程碑，一条西域的疆界，越过天山，越过腾格里，我的探索之旅就开始了。

02封锁的内陆

　　我打开空乘分发的便利袋，除了常有的眼罩耳塞以外，还搜出一袋护手霜，这让我意识到哈萨克斯坦一定很干燥。的确，哈萨克斯坦远离海洋，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国家，大部分地区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以草原和荒漠为主。

Source:gpcc.dwd.de

畜牧业成为最古老的农业生产方式，草原孕育了游牧文明，牧羊饮马，依时迁徙，成为先人的生活方式。从东边蒙古高原到西边的阿尔卑斯山脉，在里海、黑海与高加索山脉以北的这片区域，宛如一片巨大的跑马场，游牧民族在欧亚大陆之间东西迁徙，往来征战，形成了最具戏剧性的民族杂居、人种混合和变换不定的国家版图。哈萨克斯坦是个农业大国，然而其主要农业产出却不是畜牧业，虽然大部分地区是干燥的草原，但在其北部拥有湿润的平原，和东欧平原气候相似，盛产小麦和棉花，哈萨克斯坦成为世界前十大小麦出口国，当然主要出口对象是邻邦俄罗斯、伊朗和中国。

03世俗的穆斯林国度

　　我想象中哈萨克斯坦可能是孜然味儿十足的，就好像上海的浙江路，或者是北京的魏公村西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穆斯林餐厅，门口总有一排堆满火炭的烧烤架，烤得流油的羊肉串滋滋作响，再伴着穆斯林小伙儿浓浓西域口音的叫卖声，烟火气儿十足。或又如中东古老的街巷，人群熙熙攘攘，小贩奔走忙碌，男人穿着长袍，妇女裹着头巾，三两步能遇见一座清真寺，喇叭里的宣礼声乐飞进每一条街巷。然而，当真正走在阿拉木图宽敞的大街上时，是世俗化而又平静的，那感觉却仿佛漫步在雪山湖边，一切空旷宁静，与往来的路人擦肩而过就像在湖边邂逅散落在草间的牦牛一般，从容而平静。行人步履从容，眼神淡定，不见争先恐后的焦急，没有立刻要去挣一个亿的感觉。即使在市中心的共和广场，目光所及，也不会超过百人。路人的服饰也在显示这里是比较世俗化的穆斯林国家。我往往喜欢用市区开车快慢，在没有信号灯的街口汽车礼让行人的程度来判断这个国家的公共秩序和国民焦虑水平。通常情况下是，发达国家会比发展中国家好，这可以用更严格的法律和长期良好的公共秩序来解释，比如英国道路体验要比印度街头好很多；但也并非总是如此，比如纽约、罗马、特拉维夫或者耶路撒冷，司机会比一些发展中国家如越南和印尼更为狂野；后者可能要用当地生活节奏和居民的焦虑水平来解释了。正如意料之中，阿拉木图的街头总的体验是平和有序的。不过，当两天后我坐在电音震耳，狂按喇叭的20来岁年轻大学生的大红色SUV里，在下班高峰的街道上左突右闪向前冲刺时，自然又是另一番体验了。当然，你懂的，全世界年轻人都一样。但在那一刻，我是享受的。

即使在这个没有信号灯的路口，所有汽车也都停下来避让从容过街的行人。摄影：浮生慢游记

　　这里的人口密度非常低，哈萨克斯坦国土面积万平方公里（世界第九），人口却只有万人，人口密度6.73人／平方公里，不及中国十分之一（.20人／平方公里）。大街上略显空荡，但也不会有荒凉的感觉。人口基数和密度太少自然很难形成繁荣的市场，加之该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国家，远离海洋，很难组织大规模的贸易，工商业并不发达，没有太多玲琅满目的商店和花样繁多的服务业。人类的聚集，总是和生产资料紧密相连。在农业时代，人们聚集在肥沃的河流冲积平原，于是有了四大文明古国；商品经济与工业时代，人们聚集在贸易便利的港口城市；信息时代，人们把原有聚点变得更大，享受人力资源与知识经济带来的便利，人与信息成为新的黄金，越来越多的人将生活在超级大城市群。

东西方的贸易，从多年前的罗马帝国与汉帝国便开始了。“大秦国（罗马帝国），一名犁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地方数千里，有四百余城”是《后汉书》中关于罗马帝国的记述。在海上贸易成为主流之前，贯穿中亚的陆路贸易是主要线路，一路途径长安、天水、武威、哈密、撒马尔罕、喀布尔、巴格达、大马士革、君士坦丁堡、雅典、罗马这些重要节点城市，连绵的驼队满载货物穿梭于漫长的大漠戈壁，带着致富的愿望，留下斜阳倩影和悠远的铃声。虽然当时的跨国贸易在各国经济比重占比很小，但仍然有效促进了沿途地区文明的发展。

在位于阿拉木图城北的大巴扎ZelenyyBazar/GreenMarket，美味的香料坚果、诱人的乳制品以及新鲜的牛羊马肉，仍然展示着古老贸易节点的热闹。摄影：浮生慢游记

　　即便失去了现代贸易的便利性，哈萨克斯坦仍然跻身于中等收入国家的行列，人均GDP和中国相当，都在1万美元左右，但是如果按照购买力水平计算，哈萨克斯坦是超过中国的，这主要归功于过去几十年石油与采矿业的大发展及其较小的人口基数。同时，哈国的贫富差距很小，基尼系数只有26.9，而中国是46.2，美国是41.5。所以我在上海的哈萨克斯坦朋友告诉我在阿拉木图或是阿斯塔纳比较好的行业或者公司，是拿不到像中国一线大城市一样的高薪的。

基尼系数：数值越高，收入越不公平。可以看到，不公平的世界主要集中在赤道以南的非洲以及拉美，哈萨克斯坦属于收入差距最小的国家之一。印度居然基尼系数很低，着实有点意外。Source:Wikipedia

　　大巴扎的北面伫立着阿拉木图中央清真寺，这座年新建的清真寺是在一座年修建并在年失火的老清真寺旧址上建造的，其形象也被印在了硬币上。

AlmatyCentralMosque.Source:aboutKazakhst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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